在南韓首爾當英語老師期間,每當蘇忠雄(Chris Su)向學生們介紹自己來自聖誕島時,他們常常會大笑,認為他在開玩笑。
「他們覺得很有趣,問我,『聖誕老人住在那裡嗎?那兒冷嗎?有雪嗎?』我說,不,不,當然沒有。聖誕島全年都很熱,我們沒有雪。聖誕老人的夏季度假屋也不在這裡。」
他解釋說,聖誕島是由William Mynors船長在1643年聖誕節那天發現的,因而得名。「如果他晚一天發現,(就是)『拆禮物日島』了。如果晚一周,可能就叫『元旦島』了。」
現年42歲的蘇忠雄出生於新加坡,1歲時回到聖誕島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根據2021年人口普查,聖誕島人口為1,692人,其中華裔佔比最高,為22%;其次是澳洲(17%)和馬來裔(16%)。
前往聖誕島的旅程非同尋常。從澳洲大陸的任何城市出發,大多數遊客都會在珀斯過夜,隔天起飛後,飛機可能會中途降落在西澳的Learmonth加油,之後在科科斯群島(Cocos Islands)轉機,最終到達聖誕島。四段航程的總耗時一般會超過25小時。
而在珀斯機場,聖誕島的島名以中文、馬來文和英文三種語言在登機螢幕上輪流呈現。
此外,與入境澳洲的國際旅客類似,前往聖誕島的旅客須填寫入境卡(Incoming Passenger card)。這座島上的小型機場通常每周只有兩班來自珀斯的航班。
在珀斯機場,來自聖誕島的航班顯示為國際到達,並有中文名稱顯示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根據最新的人口普查數據,聖誕島上超過六成的家庭在家中使用英語以外的語言,其中包括馬來語(18.4%)、普通話(13.9%)、廣東話(3.7%)和閩南語(2.1%)。
機場外的街道上,雞群悠閒地四處遊走,島上著名的紅蟹自在地橫行於人行道上,絲毫不怕路人。每年11月紅蟹開始大遷徙時,島民會用掃帚輕輕將螃蟹掃到一旁,為車輛讓路。
聖誕島紅蟹遷徙季節的封路指南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蘇忠雄的父親蘇文華(Morgan Su)是新加坡人,母親Doreen Soh Chee Hoi是馬來西亞華人,他們於1979年在聖誕島相遇。當時,蘇文華在島上的磷礦場工作,Doreen是護士。
由於島上醫療資源有限,孕婦被禁止在島上分娩——這項規定至今依然有效。蘇忠雄出生於新加坡,一歲時回到了這裡。
他說:「聖誕島的文化與澳洲完全不同。澳洲自1958年才接管這座島,而在此之前的70年,我們(華人)一直生活在這裡。」
聖誕島的華人歷史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,當時成千上萬的華人勞工(被稱為「苦力」)從中國福建和廣東省來到島上,參與磷礦開採。
1958年,澳洲以290萬英鎊(約598萬澳元)的價格從新加坡政府手中購買了聖誕島。但早年間華人勞工的到來卻為聖誕島留下的文化烙印延續至今。
聖誕島上一棟由新加坡設計的住宅,延續了建屋發展局(HDB)的組屋風格,每層樓都有長長的走廊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在蘇忠雄的童年時代,也就是1980年代,島上的人口以亞裔為主。「透過那個時期的班級合照,你可以看到學校裡85%以上,甚至90%的學生都是亞裔。」
即使在今天,聖誕島上的西方面孔依然不常見,除了時常有的飛進飛出工人和偶爾的遊客外,島上大多數仍是亞裔。
蘇忠雄就讀於島上唯一的學校——聖誕島地區中學(Christmas Island District High School),其校徽上有一隻巨大的紅螃蟹,旁邊是三種語言的校訓,其中中文版本寫著「堅持就會成功」。
聖誕島區域中學是島上唯一的學校,共有270多位學生,涵蓋學前班到12年級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在首爾的第五年,他在海外生活的決心被父母的一次探訪動搖了。「他們看起來比我記憶中老了很多。媽媽變得矮小了,爸爸的頭髮也變白了。」
站在聖誕島的碼頭旁,望著遠處的吊臂卸載磷礦,蘇忠雄回憶起當初的決定:「如果我繼續在首爾呆著,第六年、第七年的生活和我前五年的生活不會有甚麼不同,於是我決定,先回家一段時間。」
2010年,蘇忠雄回到了聖誕島,在當地政府工作,合約為期一年。之後,一年變成了兩年,兩年變成了五年,不知不覺中,一晃15年過去了,他再也沒有離開過。「我的父母不再年輕了,所以我想留下來,幫助他們。」
蘇文華夫婦住在聖誕島一棟藍色建築的頂層,距離大海僅幾步之遙。 Credit: 妮可·贡
「如果你不去做,你不挺身而出,沒人會做。」
和澳洲許多偏遠地區類似,聖誕島也面臨人口流失的問題。根據2021年的人口普查,聖誕島的常住人口為1,692人,較十年前的2,072人有所下降。
環顧四周,聖誕島生活的限制很難被忽視。沒有公共交通,新鮮食材供應緊張且售價不菲,網絡也是近期才從2G升級到4G。
但對蘇忠雄而言,聖誕島有著特殊的意義。「(它是)世界上屬於我的一部份,我有責任幫助這裡變得更好,為了那些有幸出生在這裡或來此工作生活、甚至學習的下一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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