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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圣诞岛成长、离开和回归:我的家乡是“印度洋上的一粒微尘”

踏上圣诞岛(Christmas Island)的土地,人们很难不注意到马路上晃荡的红蟹、多种语言的招牌,随处可见的亚洲面孔以及不绝于耳的各种方言。比起澳大利亚本土,这里似乎更像是东南亚的一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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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忠雄一家在圣诞岛生活了近半个世纪,对他们而言,这个偏远小岛有着特殊意义。 Source: SBS

要点:
  • 圣诞岛是澳大利亚的七个境外领土之一,最新数据显示,其人口为1,692;
  • 1958年,澳大利亚从新加坡政府手里买下该岛,为了岛上的磷矿开发;
  • 岛上华人劳工的历史可追溯至19世纪末,数百名“苦力”漂洋至此。
在韩国首尔当英语老师期间,每当苏忠雄(Chris Su)向学生们介绍自己来自圣诞岛时,他们常常会大笑,认为他在开玩笑。

“他们觉得很有趣,问我,‘圣诞老人住在那儿吗?那儿冷吗?有雪吗?’”

“我说,不,不,当然没有。圣诞岛全年都很热,我们没有雪。圣诞老人的夏季度假屋也不在这儿,”苏忠雄笑着回答道。

他解释说,圣诞岛是由威廉·迈诺斯船长(Captain William Mynors)在1643年圣诞节那天发现的,因而得名。

“如果他晚一天发现,(可能会变成)Boxing Island (注:12月26日是Boxing Day)。如果晚一周,可能就叫New Year's Day Island了,”他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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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年42岁的苏忠雄出生于新加坡,一岁时回到了圣诞岛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圣诞岛是澳大利亚七个境外领地之一,距澳大利亚本岛最近的距离为1,550公里,面积为135平方公里,当地人戏称其为“印度洋上的一粒微尘”。

据2021年人口普查,圣诞岛人口为1692人,其中华裔占比最高,为22%;其次是澳洲裔(17%)和马来裔(16%)。

前往圣诞岛的旅程非同寻常。

从澳大利亚主岛的任何一座城市出发,大多数游客都会在珀斯过夜中转,次日起飞后,飞机可能会中途降落在西澳的勒蒙斯(Learmonth)加油,之后在科科斯(基林)群岛转机,最终到达圣诞岛。

四段航程的总耗时一般都会超过25小时。

在珀斯机场,圣诞岛的岛名以普通话、马来语和英语三种语言在登机屏幕上轮流呈现。

此外,与入境澳大利亚的国际旅客类似,前往圣诞岛的乘客须填写入境卡(Incoming Passenger card)。这座岛上的小型机场通常每周仅有两趟来自珀斯的航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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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珀斯机场,来自圣诞岛的航班显示为国际到达,且信息以多种语言显示,包括普通话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踏足圣诞岛,访客或许会产生一种错觉——这里更像是东南亚的一隅。

迎接他们的是三种语言的标识和横幅,普通话、马来语和其他方言的交谈声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不绝于耳。

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,圣诞岛上超过六成的家庭在家使用英语以外的语言,其中包括马来语(18.4%)、普通话(13.9%)、粤语(3.7%)和闽南语(2.1%)。

机场外的街道上,鸡群悠闲地四处游走,岛上著名的红蟹自在地横行于人行道上,丝毫不怕路人。

每年11月红蟹开始大迁徙时,岛民们会用扫帚轻轻将螃蟹扫到一旁,为车辆让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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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岛红蟹迁徙季节封路指南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这个偏远小岛是苏忠雄的故乡,现年42岁的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。

苏忠雄的父亲苏文华(Morgan Su)是新加坡人,母亲Soh Chee Hoi(Doreen Soh)是马来西亚人,他们于1979年在圣诞岛相遇。当时,苏文华在岛上的磷矿场工作,Soh Chee Hoi是一名护士。

由于岛上医疗资源有限,孕妇被禁止在岛上分娩——这一规定至今依然有效。苏忠雄出生于新加坡,一岁时回到了这里。

“圣诞岛的文化与澳大利亚本岛完全不同,”苏忠雄说。

“澳大利亚自1958年才接管这座岛,而在此之前的七十年里,我们(华人)一直生活在这里,”他补充道。

圣诞岛的华人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,当时成千上万的华人劳工(被称作“苦力”)从中国福建和广东省来到岛上,参与磷矿开采。

1958年,澳大利亚以290万英镑(约合598万澳元)的价格从新加坡政府手中购买了圣诞岛。但早年间华人劳工的到来给圣诞岛留下的文化烙印延续至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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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岛上一座由新加披设计的住宅,遵循了其住房开发委员会(HDB)的建筑风格,每层楼都有长长的走廊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圣诞岛是澳大利亚唯一一个把中国春年和开斋节(Hari Raya,也称Eid al-Fitr)设为法定节假日的地方。

在苏忠雄的童年时代,即1980年代,岛上的人口以亚裔为主。

“通过那个时期的班级合照,你可以看到学校里85%以上,甚至90%的学生都是亚裔,”他说。

即使在今天,圣诞岛上的西方面孔依然不常见,除了时常有的飞进飞出工人和偶尔的游客外,岛上大多数仍是亚裔面貌。

苏忠雄就读于岛上唯一的学校——圣诞岛地区中学(Christmas Island District High School),其校徽上有一只巨大的红螃蟹,旁边是三种语言的校训,其中普通话版本写着“坚持就会成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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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岛地区中学是岛上唯一的学校,共有270多名学生,涵盖学前班到12年级。 Source: SBS / Nicole Gong
由于当时学校教育只提供到10年级,苏忠雄随后去珀斯继续学业。从科廷大学(Curtin University)毕业后,他去了韩国首尔从事教学工作。

在首尔的第五年,他在海外生活的决心被父母的一次探访动摇了。

“他们看起来比我记忆中老了很多。妈妈变得矮小了,爸爸的头发也变白了。”

站在圣诞岛的码头旁,望着远处的吊臂卸载磷矿,苏忠雄回忆起当初的决定:“如果我继续在首尔呆着,第六年、第七年的生活和我前五年的生活不会有什么不同,于是我决定,先回家一段时间。”

2010年,苏忠雄回到了圣诞岛,在当地政府工作,合同为期一年。

然而,一年变成了两年,两年变成了五年,不知不觉中,一晃15年过去了,他再也没有离开过。

“我的父母不再年轻了,所以我想留下来,帮助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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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文华(右)和 Soh Chee Hoi(左)住在圣诞岛一栋三层高的亮蓝色建筑的顶层,距离大海仅几步之遥。 Credit: 妮可·贡
作为家里的长子,也是少数几位回到圣诞岛的第二代岛民之一,苏忠雄说,这不仅仅是种责任,更是一种呼唤。他的两个弟弟目前居住在珀斯。

“如果你不去做,你不挺身而出,没人会做。”

和澳大利亚很多偏远地区类似,圣诞岛也面临着人口流失的问题。根据2021年的人口普查,圣诞岛的常住人口为1,692人,较十年前的2,072人有所下降。

环顾四周,圣诞岛生活的局限性很难被忽视。

没有公共交通,新鲜食材供应紧张且售价不菲,互联网也是近期刚从2G升级到4G。

但对苏忠雄而言,圣诞岛有着特殊的意义。

“(它是)世界上属于我的一部分,我有责任帮助这里变得更好,为了那些有幸出生在这里或来此工作生活、甚至学习的下一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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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ublished

By Nicole Gong, Shan Kou
Source: SB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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